• 红色巡礼·英雄记忆
周全弟:三天三夜冻掉四肢 遗憾未能冲锋杀敌
发布处室:    发布日期:2021-04-12

    周全弟是长津湖战役的亲历者。1949年12月入伍,系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26军77师231团1营2连战士。

    作为抗美援朝老兵,71年前的那个冬天里的记忆,是他心头一扇沉重的门,关在门外的是命运的忧患。

    1934年6月,周全弟出生在四川省南充市南部县的一个小山村。他兄妹五人,男孩中他最小。父母可能最偏向他,两个哥哥也让着他,兄妹五个,就他上学了。家庭实在清贫,供他一个人的学费都是一家人节衣缩食扣出来的。周全第回忆说:“家里人都不识字,过年想写个‘福’字都不会,他们就想办法让我读书。”

    周全弟在私塾念了五年书,字学会了不少,在新中国成立前夕的一天傍晚,国民党负责兵役的人突然敲开各家各户的门,抽壮丁。周全弟报大了自己的年龄,自告奋勇代替哥哥去当兵。他说留下哥哥,照顾父母,大哥已经成家,我只有去了。“好嘛,去就去嘛,反正我胆子大。” 那时他才十五六岁

    不久之后新中国成立了,周全弟所在国民党47军于1949年12月起义,投入到解放军麾下。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爆发。随即,毛泽东钦点第九兵团入朝。周全弟就是其中一名小战士。第九兵团各部原本驻扎在温度较高的东南沿海一带,是预备解放台湾的主力部队,该兵团共计15万余人,没有经过风雪、严寒作战的训练。接到命令,第九兵团马上收拢部队,旋即登上北上火车。从丹东入朝鲜,这时朝鲜已接近冬季。10月底部队夜渡鸭绿江。当时大桥已被炸毁。他们从鸭绿江上游集安踏着石头过了江,此处江面很窄,就这么“跨”过去了!过江后便踏上了朝鲜的土地。部队一路向东挺进,目的地是长白山脉南麓长津湖地区的军事要冲黄草岭,执行阻击美军王牌部队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的战斗任务。

    朝鲜的冬天,室外温度达到零下二三十摄氏度,最冷的天气最低零下四十摄氏度。第九兵团由于行军仓促,棉衣棉被不足。志愿军战士穿着单薄的军衣,行进在寒流中。大家咬紧牙关一步步地移动,急进时汗透军衣,一旦停下,过一会儿身上的汗也变成了冰,侵肌刺骨。疲倦极了,就会边走边睡,直到与前面的同志相撞。不少同志患了雪盲症,冻伤的人员不断增加等。夜间,战士们将棉被摊在雪地上,十多个人互相搂抱取暖,冷的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雪深及腰,路况可想而知。每个人还要扛运所携带的武器装备和给养弹药。战士们体力消耗大,后勤保障困难,没粮可吃,有的连队找来淀粉加水喝,过一会就饿得不行。有的连队里的翻译向当地老百姓要些土豆,吃个土豆都必须用腋窝暖化之后一层层地硬啃,比石头还硬邦邦。在这种条件下连续行军18天,难度可想而知。战士们只有靠着意志战胜一切困难。部队抵达黄草岭,对敌人进行口袋式的包围。周全弟说:“我们是阻击战,命令没下来就不能动。”一举一动都先要向上级报告。军队的严格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的。

    《跨过鸭绿江》的导演说:我们在零下23℃的外景拍摄,做足了御寒装备,有的演员冻得都动不了了。雪虐风饕的环境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打仗了。

    “我们南方人,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严寒,冷入骨髓。”周全弟70年后的现在回忆起来,那种寒冷还是记忆犹新。天寒地坼 ,雪飘落到人的衣服上,帽子上,一会儿,寒气就侵入体内,筋骨瑟缩 。

    周全弟几乎一动不动在雪地里埋伏了三天二夜。他没经验,年纪又太小,让他趴着不动,他就真的不动,后来冻得再也动不了了。一些有经验的老兵,会匍匐着,悄悄地活动自己的四肢。不能保证不冻坏,至少还可以保住命。

    到了第三天黄昏,蛰伏在长津湖地区的志愿军终于接到发起总攻的命令。周全弟听到冲锋号响起时,却发现手脚已经感觉不到存在了,后来他昏了过去,更加重了冻伤。还能活动的战士们突然跃起又冷又饿的身躯,激战至翌日,美1师机械化战斗队形被切断,同时被志愿军紧紧地压缩在4个包围圈里。双方僵持三昼夜,我方歼敌不成,敌方也难向鸭绿江推进。

    志愿军在东西两个战场发起战役,西线主要打击美第8集团军主力,东线则主要打击美第10军主力陆战1师等部队。水门桥位于长津湖古土里以南6公里处,是美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为此,美1师后撤的先头部队已抢先一步驻扎到那里,用一个营的兵力和40辆坦克严防死守水门桥。宋时轮司令决定:即便有天大的困难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桥炸掉。

    担任炸桥任务的是第20军58师127团,200余名指战员个个背负50余公斤炸药,趟积雪,越沟壑,躲岗哨,抢时间。用血肉之躯,把大桥连同基座全部炸毁。水门桥经历了三建三炸。最后一次,美军用8架直升机空投了器械,12月9日下午利用4套组件成功组装一座临时钢桥。晚6点,美1师幸存的1万多名官兵及1千多辆汽车和坦克,在接应部队的掩护下通过水门桥,美军得以撤退。志愿军乘胜收复了三八线以北的广大地区,此役共歼敌3.6万余人。

    战斗结束后,战友们发现“周小鬼”怎么不见了,搜寻发现了还有呼吸的周全弟,四个人踩着齐腰深的大雪,把他抬回了卫生所。医务人员发现他的双手双腿严重冻伤,便火速地将他送回了我国东北35军医院。为了保住这个年轻的战士的生命,来不及在他和他的家人同意下,医生给他做了四肢切除手术。

    周全弟再次醒来,已经是手术后第七天,“我是被梦中战场上的轰炸机炸醒的。”醒来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被截肢了。医生问,你的腿疼不疼 他说有一点点疼。一名护士给他做护理时说出了真相。“我一下就哭了,蒙到被子哭,每天只晓得哭。我才是个16岁的娃娃,以后怎么生活啊!也不敢跟家人说。”护士跟我说话我也不理,吃饭也不吃, 十多次想自杀 。

    每天,护士要给他喂六七顿饭,给他翻身,照顾他起居。那些人本来与他素昧平生,却无私地给予他关怀与照料……周全弟内心被感动着,心里的寒冷也融化了许多,重新燃起来活下去的希望,暗下决心:为了家人,也要活下去,不能再让父母更难过了。他慢慢找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的勇气,这个思想斗争不是一天两天,起码要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1953年,19岁的周全弟来到位于成都新繁镇的四川省革命伤残军人休养院。他不想事事都由别人照顾,穿衣、洗脸、煮饭、洗衣服……周全弟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做到了生活自理。没有手,却自己动手写信,还通过书信结交了笔友成为了知心人,有了妻子儿女。数年来,各界对他给予高度评价,在一片赞扬声中,他说:“这么多年,有组织的照顾,生活上没什么困难,但我心里过意不去呀。党和人民没有忘记我们啊!唯一的遗憾是潜伏了三天三夜,没有亲手杀敌.........”

    他的心绪是复杂的,甚至是带着一份遗憾那是他有高度的荣誉感与责任感才有这样的想法: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看起来像跪着,却是最高尚的英雄。他身材矮小许多,却是顶天立地的人。这次战役中冻伤的无名英雄,没有被一一报道出来,他们和周全弟一样是巍然屹立的战士。